自习室

整一个下午，宿舍楼因为天气放晴变得人流攒动。洗漱台挤满了洗脸化妆的，洗头抹油的，还有追逐打闹，刚睡醒就被溅了一身水花大叫的人。

我站在走廊，看尽头的阳台上摆放着几盆多肉。早晨阴雨绵绵，它们躲开人群大口大口喝着甘露，太阳出来，照在它们身上时，它们就开始变得懒洋洋困了。

拿起背包，找了一个去图书馆喝水的借口。犹豫了半天在大厅里转悠，最后还是坐进了，去年呆了一整年的自习室。

自习室，不是我记忆中的拥挤和燥热，也没了我熟悉焦躁的面孔。我坐下来，成了这群人中，最淡定的人。

我用保温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着水，看着被红墨水染红的笔发呆。我在这里献出了自己一年的生命。马上毕业了，要离开这里。

曾经，在我考完最后一门课的时候，当我踏出教室，穿过考场，站在马路边，无以复加的心情里，我最清楚的就是今生今世，我再也不想再去自己奔赴过无数次的图书馆。

所以，在考完试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我没碰过一本书，没拿起过一支笔。我从校园里匆匆走过，总是对图书馆绕道而行。

后来出了考研成绩，经历了调剂的波折。我用一个月的时间劝自己去接受，让自己释怀。后来终于有勇气再踏进去。

我坐在自习室里，周围的人披着外套，我却热得异常，浑身冒汗。当我的胳膊接触桌面的那一刻，我回忆起自己一整天，一整天坐在这里的场景。

一整天

那些我坐过的位置，我写作业时的表情，都清楚的呈现在眼前。自习室中间的柱梁旁，摆放的垃圾桶，垃圾桶里熟悉的武大郎煎饼纸袋子，都散发着回忆。

打水间旁的大厅，关上的落地窗，葱绿的盆栽，漏进来的日光，我来回走动读书的身影，晕倒的身影，爬起来继续学习的身影，都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脑海里，像电影一样一幕幕出现。

我曾和朋友说，还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我心里焦躁地期盼时间可以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就像我没有来过这里，没有在这里度过四年。可是我知道，人的眼神最会出卖自己。

墙角的花，茂密的树，偶尔蹿出来的野猫，它们身上带着我不舍的目光。我分不清自己，想留还是走？

这是一个难得的雨天，我昨夜睡的不安稳，早上六点窸窸窣窣醒来，一眼看到房间里平整的床铺，才恍然大悟，宿舍人都齐了。

下雨了！有人说。

收衣服！有人说。

再睡会吧！有人说。

再次三三两两醒来，聚在一堆看电视，玩游戏，讨论自己遇到的新奇事。偶尔有人在桌边游走，搜刮昨夜还没吃完的食物充饥，没心没肺得打趣，刻意的出丑，都让一个小房间的人能忘掉烦恼，觉得今天，真好！

我们讨论刚进宿舍对每个人的第一印象，吐槽军训时，每个人被晒到像是从煤矿里刚出来的黑人。说起哪一次，因为某个人集体受罚。又大笑，哪一次，某个人成了全宿舍的开心活宝。我们提及了太多太多，唯独没提，每个人分别要什么时间从这个房间走出去。

没有经历太多离别，正儿八经地可能也只有这一次。我仅处于未成年人的慌张，和成年人的假装镇定。

不知道我是不是舍不得这样的光阴，不知道是不是无法适应这样的感情，总是若即若离的，总想找个借口，最好还能有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