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二)爬那座山的时候,我相信我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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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6-22

折 多 山

和恒西分道扬镳的第一次启程,我面对地是我在川藏线上要翻越的第一座山—折多山。

折多山之所以在川藏线很出名,是因为它是出了之前让小部分人放弃的二郎山隧道以后,第一座正真意义上的海拔攀升。折多山海拔4298米,从折多塘的海拔2170米开始攀爬,要上升将近2000米。而这也就足以引起大部分人高原反应了。

7月的折多塘露天温泉很暖,没有经过人工开发,还是很原始的小坑洼。大部分的田野边上开满了红黄蓝的鲜花。路边的地都装了小小的栅栏,没有经过粉刷的木头整齐地被劈成同样大小,一片一片固定在泥土上。



花 花 花

已经休息了两天,我的感冒依然不见好。我从朋友那里得知恒西已经搭车往回了,我说不上心里的感觉,很失落,很难过,又很庆幸,觉得我们都不用再伪装自己有多么深情。

我们在第三天清晨出发,坐在靠崖边上的大棚里吃饭。我埋头喝碗里的粥,老板让我快看远处,折多塘下了两天雨,今天难得天晴,云雾散去,放眼望去,远处有雪山露出尖角,隐隐闪着日光。

老板说,这样的场景很难得。朋友们很开心,都说今天利于出行。我望着远处雪白的山头,那个方向是归去,恒西走的方向,在那片山后,好远的地方。可我即将和他即将奔赴自己的战场。

感冒对于人来说就像是一场慢性折磨,咳嗽赖在胸腔和嗓子眼不走,稀薄的空气,45度大斜坡使出全身的力气,我从上车的那一刻就感觉到,能翻过这座山,我靠的只能是毅力。

朋友在前面引路,我走在中间,左右全是启程翻越折多山的骑友。有人开始没几步就开始推车,有的人骑两步就原地休息片刻。朋友体质很好,他带的路很快,我低着头勉强用车的前轮压着他的后轮走。

带着魔术头巾,我呼吸的声音响在自己的耳边,好像全世界都是我的喘息。我有个毛病,就是坚持不下来一件事情,就会不断用不开心的事情去激励自己。于是,我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浮现恒西的身影。

如果有人突然傻笑,那多半他是坠入爱河了。我不记得这是哪里说的话,但是我傻笑的时候,能感觉到脑子里闪过恒西的剪影。我曾记得那个清晨天不亮站在楼下等我上学的恒西,他从没告诉我他等了多久,从没抱怨过为什么等你要那么久。

我微微笑了。听同桌告诉我,她每天起床都看见恒西站在楼下的样子,我才知道他来的那么早,早到这个校园里和他并肩起床的人都去了我梦中的学校。我有些后悔我的自私,我忘记了我有没有向他表示感谢。

我以为,我说,我会和你一辈子。我会做到,你说了,也是同样的事情。却不想,这个世界上树叶那么多,都没有两片一样的。更何况是人心呢?

我用十多分钟回忆完一件事情,在这是十多分钟里骑几公里。骑到一半,我觉得体力透支,头上开始冒小星星。朋友陪我原地休息,我嘶哑的嗓子已经说不出话,我也不想说话。

路边路过一个大叔,他在车的前胎后轮上都挂满了东西,车后面的行李上还放着一个木牌,马克笔的粗体字写着“低碳生活”。他看起来约莫40岁了,他推着车走到我身边,打好车站脚,坐下来。

朋友问了问他骑车的情况,从哪里过来,打算用多久到拉萨,还有什么什么的。我一直睁着眼睛看他不说话,偶尔弓着背咳嗽。

休息了许久,我和朋友跨上车,我压住喉咙和他说再见。他笑着让我和她一起推着去翻山。我谢绝了他,表示我还能骑,挥挥手,就走了。

海拔越来越高,呼吸对我来说,让我明白了奢侈的含义。我只能捏着鼻子,小心的呼吸,鼻腔里,胸腔里的疼痛和嗓子的干涩,都让我觉得整个人踩在云上,有些轻飘飘的。

我想起来在康定那个医生说的话,上去了,有事的都是下不来了。我很害怕,但是又很镇定。既然我无法选择后退,那么我只能前行。我相信生命脆弱,但是我却坚信我能活下去。我发誓,越过了这座山,我又是一条好汉。越过了这一座山,恒西,我们就再也别见。

一公里一公里的骑行,蜿蜒的山路,让早在转角就看见垭口的我们觉得失望又折磨。可是我说过,这是一件毫无退路的事情。我们放着音乐,偶尔开个玩笑。我不能说话,偶尔一笑都能引起咳嗽。

事情过了三年,在那条路上的片段还很清晰。我记得有段渣土路,大车经过,我们就被裹进黄色的尘土沙暴里。我一步一步地骑,责备我自己,责备恒西的离去,责备出现在别人生活里的第三者,责备那个让人犯错的手机。

折多山的垭口算是一个救赎,上了垭口都放肆地躺在草坪上喘气。山顶很冷,7月的夏天也不能祛除那种能透进骨子里的寒冷。等身上的汗微干,我们就拿出包里事先带好的羽绒服穿在身上。

从垭口下去的时候,我回望了来时的路,冲向下坡路的每一个人都在欢呼,为自己,为家人,为前程,为来这里的勇气,为自己打气的毅力。我隐匿在人群里,我想,可能只有我一人在告别,在向来时的路告别过去,告别我还没实现的未来,就已经崩塌不再圆满。

从折多山上下去到了新都桥,新都桥被称为“摄影家的天堂”。四川夏季的白天格外漫长,到了下午5、6点,太阳还雄赳赳在山上。

新都桥的天很蓝,因为海拔的缘故,离天很近,蓝色的穹顶罩在脑袋上,四周不是灌木长满,却像是长满了草坪的山丘排队出现。草原上稀稀疏疏地有羊在跑,这不像我记忆里的四川,草绿油油的,河边的芦苇随风飘荡。在宽阔的路上,闭上眼骑着,我突然觉得我活过来了,像是新生的,很美好。

我们在接近日暮的时候,找到了推荐上的行者驿客栈。放下行李,梳洗好,站在院子的草坪上。阳光洒在湿漉漉的头发上,穿过木质的房屋,餐厅门口挂着一个秋千,白色的蝴蝶飞过我,落在秋千上,然后又飞向远方。

那时候,我觉得能在路上,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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