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坷记愁(上)
2018-01-22 20:00:00
今日领读要点:坎坷中年百不宜,无多骨肉更离披。 伤心替下穷途泪,想见空江夜雪时。
坎坷记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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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播  |  昂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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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 是 好 书 共 读 陪 你 共 读 的 第 43 本 书 」

亲爱的好书共读栏目书友们。很高兴遇见你。


昨日我们读了沈复好广交好友,虽生活拮据,但与芸一起,别出心裁地勤俭,生活也过得有滋有味。沈复与朋友们自在地品酒吟诗,芸的巧心思也被赞为贤妻。


下面开始今天的共读:坎坷记愁(上)

本次推荐阅读时间为20分钟左右,覆盖原书的第49页到第58页以及第149页到第154 页。


 沈复 著  





坎坷中年百不宜,无多骨肉更离披。

伤心替下穷途泪,想见空江夜雪时。


——管贻葄

分题沈三白处士《浮生六记》[之三]



人生坎坷何为乎来哉?往往皆自作孽耳。


余则非也。多情重诺,爽直不羁,转因之为累。况吾父稼夫公慷慨豪侠,急人之难、成人之事、嫁人之女、抚人之儿,指不胜屈,挥金如土,多为他人。余夫妇居家,偶有需用,不免典质。始则移东补西,继则左支右绌。谚云:“处家人情,非钱不行。”先起小人之议,渐招同室之讥。“女子无才便是德”,真千古至言也!余虽居长而行三,故上下呼芸为“三娘”。后忽呼为“三太太”,始而戏呼,继成习惯,甚至尊卑长幼,皆以“三太太”呼之,此家庭之变机欤?


乾隆乙巳,随侍吾父于海宁官舍。芸于吾家书中附寄小函。吾父曰:“媳妇既能笔墨,汝母家信付彼司之。”后家庭偶有闲言,吾母疑其述事不当,仍不令代笔。吾父见信非芸手笔,询余曰:“汝妇病耶?”余即作札问之,亦不答。久之,吾父怒曰:“想汝妇不屑代笔耳!”迨余归,探知委曲,欲为婉剖,芸急止之曰:“宁受责于翁,勿失欢于姑也。”竟不自白。


庚戌之春,予又随侍吾父于邗江幕中。有同事俞孚亭者挈眷居焉。吾父谓孚亭曰:“一生辛苦,常在客中,欲觅一起居服役之人而不可得。儿辈果能仰体亲意,当于家乡觅一人来,庶语音相合。”孚亭转述于余,密札致芸,倩媒物色,得姚氏女。芸以成否未定,未即禀知吾母。其来也,托言邻女为嬉游者,及吾父命余接取至署,芸又听旁人意见,托言吾父素所合意者。吾母见之曰:“此邻女之嬉游者也,何娶之乎?”芸遂并失爱于姑矣。


壬子春,余馆真州。吾父病于邗江,余往省,亦病焉。余弟启堂时亦随侍。芸来书曰:“启堂弟曾向邻妇借贷,倩芸作保,现追索甚急。”余询启堂,启堂转以嫂氏为多事,余遂批纸尾曰:“父子皆病,无钱可偿,俟启弟归时,自行打算可也。”未几,病皆愈,余仍往真州。芸覆书来,吾父拆视之,中述启弟邻项事,且云:“令堂以老人之病皆由姚姬而起,翁病稍痊,宜密嘱姚托言思家,妾当令其家父母到扬接取。实彼此卸责之计也。”吾父见书怒甚,询启堂以邻项事,答言不知,遂札饬余曰:“汝妇背夫借债,谗谤小叔,且称姑曰令堂,翁曰老人,悖谬之甚!我已专人持札回苏斥逐,汝若稍有人心,亦当知过!”余接此札,如闻青天霹雳,即肃书认罪,觅骑遄归,恐芸之短见也。到家述其本末,而家人乃持逐书至,历斥多过,言甚决绝。芸泣曰:“妾固不合妄言,但阿翁当恕妇女无知耳。”越数日,吾父又有手谕至,曰:“我不为已甚,汝携妇别居,勿使我见,免我生气足矣。”乃寄芸于外家,而芸以母亡弟出,不愿往依族中。幸友人鲁半舫闻而怜之,招余夫妇往居其家萧爽楼。


越两载,吾父渐知始末。适余自岭南归,吾父自至萧爽楼,谓芸曰:“前事我已尽知,汝盍归乎?”余夫妇欣然,仍归故宅,骨肉重圆。岂料又有憨园之孽障耶!



 张佳玮 译  





人生坎坷都是从何而来的呢?往往是自己作孽得了报应而已。我则并非如此:多感情,重承诺,爽直不羁,结果转而成了牵累。


我父亲稼夫公,为人慷慨豪侠,急人所难、成人之美、帮人家送女出嫁、抚育幼子,此类事数不胜数,挥金如土,一辈子都在为他人忙碌,不怎么顾得上家里。如此我夫妇在家居住,偶尔有什么需用,就不免要去典当质押,换些现钱。开始还是拆了东墙补西墙,之后就渐渐左支右绌,应付不来了。一如谚语说道:“处家人情,非钱不行。”于是先招致了小人的非议,渐渐又引来了家庭里其他女子的嘲弄讥讽。“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话,想来真是千古至言啊!我虽是长子,但族中排行是第三,于是上下人等,都叫芸为“三娘”,后来忽然转叫她为“三太太”。开始这么称呼,只是开开玩笑,继而成了习惯,甚至尊卑长幼各色人等,都以“三太太”称呼她。这莫非就是家庭变动的先兆?


乾隆五十年,我随侍父亲到海宁官舍。芸在给我的家书里,附寄了小信函。父亲便说:“儿媳妇既然能提笔写字舞文弄墨,你母亲以后的家信,都让她来负责好啦。”后来,家庭里偶然有些闲言碎语,我母亲就生疑,以为芸在家书里叙述不对,于是不让芸代笔写家书了。我父亲不知,见了家信,看不是芸的手笔,便来问我:“你媳妇儿病了吗?”我即刻写了书札去问,也没有应答。时间一长,我父亲生气了,怒道:“想来是你媳妇儿不屑代笔写家书吧!”等我归家,探知了中间的逶迤曲折,便想去代芸解释清楚,芸急忙拦住了我,道:“宁可被公公责备,不能因为这事儿让我失了婆婆那里的欢心。”到最后,她都没有给自己澄清过。


乾隆五十五年春天,我又随侍我父亲去邗江做幕僚。有同事叫作俞孚亭的,带着家眷一起上任宦游。我父亲对俞孚亭道:“我一生辛苦奔波,常在客途之中,想寻觅一个在外地也能服侍起居、帮忙照顾我生活的人,始终不可得。儿子辈倘若能体察我的意思,当从家乡觅一个人来,这样我说说话,好歹也有人听听。”俞孚亭把父亲这些话转述给我,我便秘密写信札给芸,请她托媒人去物色,找到了一个姚家姑娘。芸因为没确定这事儿是否能成,没敢先禀告我母亲。等姚家女子来了,就找个托词,说是邻居家姑娘,前来嬉游玩耍的。等父亲命我把姚家女子接到他的衙署里,芸又听了别人的建议,托言说姚家女子是我父亲一向合意的姑娘。我母亲见了,便道:“这姑娘先前说是邻居家来玩耍的,老爷怎么就娶了呢?!”因为这事儿,芸就在我母亲那里受了冷落、失了欢心。


乾隆五十七年,我在真州工作。父亲在邗江生了病,我前往探望,结果也病了。我弟弟启堂,当时也正随侍在父亲身边。芸写来家书道:“启堂弟弟曾经向邻居妇人借了钱,请芸做中间担保人;现在邻家妇人来追讨钱了,催得很急。”我跟启堂问起这事,启堂反而觉得嫂子提起这茬,实在多事。我于是回信纸尾批道:“我们父子都生病了,没钱还账;等启堂弟弟归家的时候,让他自行打算吧。”不久,我父子二人病势都痊愈了,我仍然回真州。芸写了回信来,被我父亲收到了。我父亲拆看信件,见芸述说启堂弟弟和邻里的事儿,还说:“令堂大人认为,老人得病身体不好,都是因为娶了姚姬;等他病稍微痊可一些后,应当悄悄嘱咐姚女,让她假托思乡情切,妾身当让她的父母,到扬州来接她回去。这也是彼此卸去重担的计策啊。”


我父亲读了这书信,大怒,先询问启堂邻里的事是怎么回事,启堂自然答说不知。父亲于是写信札给我道:“你媳妇儿背着丈夫跟邻居借债,还进谗言诽谤小叔,居然还叫自己婆婆为令堂,说公公是老人,简直悖逆荒谬得过了分!我已派专人拿了信札,回苏州去斥责她赶她出门;你如果稍有些人心,也当知道自己的过错!”


我接了这信札,如听晴天霹雳,即刻肃然写信,跟父亲认罪,再寻觅坐骑,急速归家:怕的是芸受了这打击,会寻短见。到家之后,述说事情的始末,可是已经有我父亲所派家人,拿了逐书前来,历数了一遍芸的各项罪过,言辞甚为决绝。芸哭道:“妾身自然不该妄言,但公公应当宽宥我是妇女,没有知识啊。”几天之后,我父亲又写了手谕到家,说是:“我也不多责备了,你带着你妻子到别处居住,别让我见到,免我生气就足够了!”


我于是想让芸寄居回娘家,而芸因为母亲已经身故,弟弟已经远游,不愿去依附同族。幸好我朋友鲁半舫听了这事儿,很是怜惜我们,就招我夫妇去入居他家的萧爽楼。


又两年后,我父亲渐渐知道了前因后果,恰好我当时自岭南归来,我父亲亲自去萧爽楼,对芸道:“之前的事,我已全数知道了,也怪不得你们,你们何不回家来住呢?”我夫妇听了大感欣然,于是归去旧宅,算是骨肉团圆。那时哪料到,还有憨园这等孽障之事呢!




编辑: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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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六记
作者:沈复|译者:张佳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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