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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为我着迷的女人们
2017-10-29 20:00:00
今日领读要点:我毫不在乎死亡，但若是受伤流血沦为残废，却觉得实在对不住祝子。
我们始终相信阅读的力量！
亲爱的好书共读栏目书友们，很高兴遇见你。
昨天我们和大家分享了叶藏在认识了画室同学堀木以后，慢慢沉溺于烟酒妓中，荒废了学业，最后甚至和一个有夫之妇恒子相约跳海，恒子死了，叶藏被救活了下来，但是他以后的日子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下面开始今天的共读：
《人间失格》的第三手札的第一部分。
本次推荐阅读时间为20分钟左右，覆盖原书的第45页到第67页。
竹一的预言，一个成真，一个落空。“会有女人为你着迷”这个不光彩的预言成为现实；而“你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画家”的祝福，却没能实现。
我只是一个无名漫画家，以投稿给一些粗俗杂志来维持生计。因为镰仓的殉情事件，我被学校除名，之后一直寄居在担保我出来的古董商涩田家二楼一间三张榻榻米大的房间里。他似乎担心我会自杀，因此一直紧密盯梢。殊不知，我从早到晚待在二楼这间三张榻榻米大的屋子里，没有酒喝，也没有烟抽，只能看点旧杂志，过着白痴一样的生活，早已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了。
三月末的某个傍晚，涩田问起我对以后的打算，激起了我对于四处游荡的日子的怀念，甚至怀念起堀木，越发渴望“自由”，以致想要轻声啜泣。自从寄居于此，我连搞笑的气力也不再有。
天亮的时候，我留下了便笺，上面写着去堀木家商讨未来的事，便溜出了涩田家。
我一路走到新宿，卖掉身上的书，最后还是走投无路。我平素待人亲切，却从未体会过“友情”的真正滋味。除却堀木这类酒肉朋友，与人的一切交往留给我的回忆皆是痛苦。我知道有人爱我，但我似乎缺乏爱人的能力。这样的我，自是不可能有什么“挚友”，我没和任何人来往，也无法走向任何人的家门。
我想到了堀木。
这便是所谓的弄假成真。我决定像信中写的那样，去浅草拜访堀木。
堀木在家。他家住在一条肮脏小道的尽头，两层的房屋堀木仅使用二层一间六张榻榻米大小的房间，一层住着他年迈的父母和三名年轻工匠。
这一天，堀木让我见识到了他作为都市人的另一面，即俗话说的“不吃亏”。这个利己主义者的冷漠和狡猾，让我这个乡巴佬瞠目结舌。原来，他和我不同，不是个摇摆不定、随波逐流的男人。
得知我并没有得到父亲的原谅，他的脸色很不好。与我说话时，堀木的老母亲端来两碗年糕红豆汤。堀木俨然一副彻头彻尾的孝顺模样，对母亲诚惶诚恐，连说话的语气都毕恭毕敬得有些不自然。
看着堀木津津有味地吃着年糕红豆汤，我绝不是瞧不起他的穷困家境，而是这样的堀木，让我看到了都市人节俭的本性，看到了东京百姓清楚区分内外关系的真实面目。城里人的生活将我这个不分内外、只会不断逃避人生的肤浅的笨蛋彻底拒之门外，甚至于堀木也弃我于不顾。
当堀木起身，边穿外套边说，还有事要办，得先走一步了时，一位女子来找堀木，也改变了我的命运。
堀木立刻精神振奋，连忙递上垫子给那个女子，我呆坐一旁，听他们对话。女人似乎是杂志社的，事先曾拜托堀木画一些插图，今天是来取稿子的。
“敝社要得很急……”
“画好了，我早就画好了。喏，请过目。”
这时，来了一封电报。是涩田拍的电报，堀木看完便赶我回去，却听那女人问我
“府上在哪里？”
“大久保附近。”我脱口而出。
“这么说来，就在敝社附近。”
这女人叫静子，是甲州人，今年二十八岁，和五岁的女儿一起住在高圆寺的公寓里。丈夫去世至今已有三年。
我第一次过上了小白脸似的生活。静子去新宿的杂志社上班后，我便和她叫茂子的五岁女儿老老实实地看家。在我来之前，妈妈不在家的时候茂子都去公寓管理员的屋子里玩，现在有了一个“做事周到”的叔叔来陪她，她似乎相当开心。
我在静子家稀里糊涂地待了一个星期。
便向静子提出我需要钱， 并想用自己画的画来赚钱，那一刻，我脑海中浮现的是中学时被竹一认作“妖怪”的那几张自画像，那些遗失的杰作。多次搬家，辗转之间，我遗失了它们。在我心目中，只有那些画作称得上优秀。后来我又尝试画过多次，都远远不及那记忆中的珍品。我怅然若失，内心空虚而倦怠。
亦如一杯喝剩下的苦艾酒。每每提及绘画，便有一杯喝剩下的苦艾酒在我面前若隐若现，我顿时焦躁不已。“啊，真该给他们看看我的那些自画像，我的绘画才能肯定会让他们大跌眼镜。”
“呵呵，是吗？你一本正经地开起玩笑来还真是可爱呢。”
“这不是玩笑。我说的是真的，啊，真该给你看看那些画。”我烦躁不已，却无可奈何。突然一转念，断了这种想法，我对静子说：“漫画！至少我的漫画画得比堀木强！”
这句敷衍了事的玩笑话，静子反而深信不疑。
“你想不想试试？我可以向总编推荐你！”静子所在的杂志社并不知名，主要发行以儿童为阅读对象的月刊。
“……大多数女人见到你，都想为你做点什么……你总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却是个滑稽大师呢……有时你孤单陷入沉思的模样，反而牵动女人的心。”
静子说了很多，听来是在恭维我，我却觉得她说的都是小白脸身上的卑劣特质，因此愈加“消沉”，萎靡不振。我暗自思忖，金钱比女人重要，我迟早都要脱离静子，自力更生。
在静子的安排下，涩田、堀木和静子三人协商决定：我与家里完全断绝关系，同静子“光明正大”地同居。在静子的帮助下，我的漫画也出人意料地卖出了好价钱，我用赚来的钱买烟、买酒，但我的惶恐和忧虑却与日俱增。郁郁寡欢之至，我突然想起了故乡的家。在为静子的杂志社画每月的连载漫画《金太郎与大田的冒险》时，一股凄凉之感袭上心头，我低头落泪，竟久久无法动笔。
那段时间，茂子是我唯一的安慰。即使在我如此落魄的时刻，茂子仍毫不犹豫地叫我“爸爸”。“爸爸，人们说只要用心祈祷，神灵什么都会答应，是真的吗？”
“嗯，是真的哦。茂子想要什么，神都会给哦，不过爸爸想要的，就不一定了。”
“为什么不一定呢？”
“因为爸爸不听父母的话。”
“真的？可大家都说，爸爸是个好人呢。”
“茂子会向神明祈求些什么呢？”我若无其事地转换了话题。
“我想要一个真的爸爸。”
我顿时愕然，感到头晕目眩。敌人！究竟我是茂子的敌人，还是茂子是我的敌人？总之在那一瞬，透过茂子的脸我看见，那里也有一个威胁着我的可怕的大人，一个陌生人，不可理解的陌生人，神秘的陌生人。
我以为茂子是我唯一的安慰，却未承想这个孩子身上也隐藏着“冷不防拍死牛虻的牛尾巴”。那之后，我在茂子面前也会提心吊胆。
堀木因为是我离家出走事件的善后人之一，所以他总以我的救命恩人自居，摆出一副月下老人的派头，常常煞有介事地教训我，要我结束这种放荡生活，否则“世人”不会绕过我。
所谓“世人”，到底是什么？是人的复数吗？世人的实体究竟在哪里？
一直以来，我茫然不知，只觉得世人应是强大、严厉又可怕的东西。但
经堀木一说，我便有了一种想法：“所谓世人，不就是个人吗？”
认清世人无非是个人之后，我多少能够依照自己的意志行动了。借用静子的话，便是我变得有些任性，不再战战兢兢了。若是借用堀木的话，便是我成了一个小气鬼。用茂子的话说，便是我不那么疼她了。我终日不苟言笑，边照看茂子，边应各杂志社的邀请，画《金太郎与大田的冒险》、还有连自己都不知所云的《急性子的小宾》等一些恶搞漫画。我的涂鸦只为赚些酒钱。我比殉情前的日子酗酒更凶、更无耻下流。钱用尽，我甚至拿着静子的衣服去典当。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年之多。在我连续两晚夜不归宿后，第三晚，我终觉做得有些过分，下意识地蹑手蹑脚回到住处， 我听见静子向茂子解释着我喝酒的理由。我再也不忍破坏这对母女质朴的幸福，于是，我悄悄掩上门，转身去了银座，从此再也没回过那间公寓。
我再次过上了小白脸的生活，借住在京桥附近一家小酒吧的二楼。
我像是客人，又像是老板，像是店小二，又像是店家亲戚。我理应是个来路不明之人，但“世人”却待我甚为友善，还常常请我喝酒。我逐渐对这个世界放下戒心，慢慢地发现它其实并没那么可怕。我开始渐渐领会这个世界的真相。
我在京桥百无聊赖的日子已持续了一年之久，我的漫画已不再局限于以儿童为阅读对象的杂志，车站上出售的那些粗俗而猥亵的杂志也开始刊登我的作品。我以戏谑的笔名，画些龌龊的裸体画，并常在其中插入《鲁拜集》中的诗句。
但在那时，酒吧对面一间小香烟铺老板的女儿祝子却总是笑着劝我不要喝酒。
新年伊始的一个寒冷冬夜，我醉醺醺地出来买烟，不小心掉到香烟铺前的下水道里。我大喊：“祝子！快来救我。”祝子将我拉了上来，并为我处理右手的伤口。那一次，祝子没有笑，只是若有所思地说道：“你酒喝太多了。”
我毫不在乎死亡，但若是受伤流血沦为残废，却觉得实在对不住祝子。
我一面让祝子为我包扎伤口，一面想自己也许真的该戒酒了。
“我不喝酒了。从明天起，滴酒不沾。”
“真的？”
“说到做到。若我戒了酒，祝子愿意和我结婚吗？”我是真心想戒酒，但结婚的事却是戏言。
“当然。”
第二天，我依然是一早便酒不离口。但看到祝子坐在昏暗的店铺中微微一笑，白皙的脸上闪现的是不曾见过丑恶的童贞，它在我眼中尊贵无比。那一刻我决定了：我要与祝子结婚。即使巨大的悲哀接踵而至，只要此生能够经历一场放纵的快乐，我便无怨无悔。
不久，我们结婚了。从中得到的快乐并没我想象的那么大，接踵而至的悲哀却绝非“凄惨”所能形容，远远超过我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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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失格
作者:(日)太宰治|译者:烨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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