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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名字的故事 | 新的名字
2018-08-02 20:00:00
今日领读要点:政治是很丑陋的，但对于赚钱很重要！
主播 | 白杨
编者 | 东篱
「 这 是 好 书 共 读 陪 你 共 读 的 第 61 本 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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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 的 名 字
一九六六年春天，莉拉交给我一个盒子，里面有八本笔记本。她当时非常紧张，说她不能再把盒子留在家里了，她害怕丈夫有一天会偷看她写的东西。
笔记里详细描述了发生在她生活中的事情，从小学的最后几年开始，一直到她把盒子交给我为止。
她记下了所有事情，特别是对索拉拉兄弟的厌恶之情。她坚决地回绝了马尔切洛的求爱，马尔切洛是索拉拉兄弟中的老大。她也记下了自己的决心，还有她与温和的斯特凡诺·卡拉奇订婚的那一刻。斯特凡诺是一个肉食店老板，为了追求莉拉，他买了她做的第一双鞋子，并发誓说会一辈子好好保存。她十六岁结了婚，那场婚礼十分奢华排场，她非常幸福。然而这时候，马尔切洛·索拉拉和他的弟弟米凯莱一起出现在了婚礼上，马尔切洛脚上穿着的正是她丈夫斯特凡诺说要一生珍爱的那双鞋。
当时在婚礼现场。我只看到莉拉很激动，她穿着婚纱，脸色非常苍白，她离开座位时，动作非常果断。
我想过追上她，抓住她的手，低声告诉她：离开，我们离开这里！但我没有动。斯特凡诺犹豫了一下，去追莉拉了。我避过我母亲的目光，绕了一个大圈子来到露台上和我的男朋友碰面。
安东尼奥看到我，抓住了我的手腕，对我吼道，“你像对待白痴一样对待我！你一直在和那个诗人的儿子说话，你当着所有朋友的面，让我没面子，让我丢脸！如果我发现你在学校里或者在别的什么地方，再和尼诺那个混蛋见面，我会杀了你！莱农，我会杀了你！因此你要好好想想，在这里马上离开我——”他有些绝望地说，“这对你是最好的选择。”他脸上的表情非常痛苦，我感觉到他的内心一定更痛。
“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噘着嘴说。
在树后面，在大楼的门房下面，在黑暗的街道上，我们不停地接吻。尽管我的裙子很轻薄，夜晚的冷风吹得我直打寒颤，但我觉得自己在发热。
我的欲望在涌动，我迫切地期待着欲望能得到满足，以粉碎那天所有的一切。我紧紧地用尽全力地抱着他。我想要被刺穿，我想要在莉拉回来的时候告诉她：我不是处女了，你做什么，我就会做什么，我不会落后于你。但安东尼奥长出一口气，他把我推开，用方言说：
“不，莱农，我们成为夫妻才能做这事儿，这样不行。”
我第一次逃学了，没去学校。我按时回家，没有人怀疑我。
有一天我回家时，遇到了斯特凡诺的妹妹皮诺奇娅，我从她那里得知莉拉刚度完蜜月回来了，并且准备了一顿大餐来庆祝哥哥和嫂子订婚。
“你和里诺订婚了？”我假装自己很惊讶。
“是啊。”她满心欢喜地告诉我，还向我展示了她的订婚戒指。
我的内心极度不舒服——莉拉在她的新家里搞了一场聚会，却没邀请我。
第二天，我刚穿过大路就看到莉拉从敞篷车里出来，她穿着考究，虽然没有太阳，她还是戴了一副深色的大墨镜。我径直向前走去，没有理她。
走了几步之后，我又返回去了，并不是为了什么，只是有些不由自主。我快步穿过院子，看到她进了她婆婆住的那栋楼里。我走上楼梯，叫了她一声，她回头了。
“你回来了？”我说。
“是啊。”
“那你为什么没来找我？”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
“其他人都可以见到你，就我不能吗？”
“我不在乎其他人，但你不一样。”
我犹疑地看着她，她有什么不能让我看到的呢？我向上走了几级台阶，走到她跟前，我小心地揭开了她的纱巾，还有墨镜。
后来我在她的笔记本里读到她的蜜月旅行。
那场宴席结束后，斯特凡诺向莉拉解释了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为了避免鞋厂在正式开张之前就倒闭，就需要西尔维奥·索拉拉和他的两个儿子入股。他说协商的事情是费尔南多亲自提出来的，最大的障碍是马尔切洛，马尔切洛说他想要莉拉做的那双鞋子，里诺答应了他，就把鞋子给了他。
莉拉尖叫着，“混蛋！马上送我回去！你刚刚对我说的那些事情，你要回去当着另外那两个狗屎男人再说一遍。”斯特凡诺的耳光顷刻间狠狠地掴向了莉拉，那么响亮，就像一个真相的昭示。
当晚，他们来到阿马尔菲。
在路上，斯特凡诺开始谈论索拉拉一家的好处。斯特凡诺对她说，他们认识市政府的重要人物，他们和各个党派、保皇派还有新法西斯党都有关联。他强调说：“政治是很丑陋的，但对于赚钱很重要。”
他们刚一进房间，斯特凡诺就试图去吻她，试图牵她的手。她躲开了，他沉下脸来。
“你怎么了？”
莉拉犹豫着。她想找到一种恰当的表达，慢吞吞地说：
“我不想要你。”
斯特凡诺把她抱起来摔在床上，抓住她，骑在她身上，把她的手摁在了床单上。莉拉撕咬着，弓起腰摆脱他的重压。但没有用，他所用的力度让她明白，假如她再抵抗，他会毫不犹豫把她杀死。
他用一种残酷的激情撕裂了她的身体。夜晚、卧室、房间、床、他的吻、他的手放在她身上，每一份感受都融为一种情感：她痛恨斯特凡诺·卡拉奇，恨他的蛮横，恨压在她身上的躯体，也痛恨他的名字和姓氏。
四天后，他们回到了城区。当天晚上，斯特凡诺把岳父岳母和大舅子请到家里，用一种比平时更谦和的语气，让费尔南多告诉莉拉他们和西尔维奥·索拉拉之间的事情。费尔南多向女儿复述了斯特凡诺说过的事。
莉拉从小到大都非常擅长说话，但出人意料的是，那次她没有开口。里诺松了一口气，笑着说：“让我们发财吧，生活已经太复杂了，不要让它变得更复杂。”
这时候母亲玛丽亚来了，还端着一盘糕点，是为另一对新人——里诺和皮诺奇娅准备的，所有紧张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了。
他们都在畅谈未来，索拉拉兄弟准备秋天在马尔蒂里广场上开一家“赛鲁罗”鞋店，他们在猜测谁会去经营。这次家庭聚会变得非常愉快，而且充满希望。
莉拉几乎一直站着，坐着身上会很疼。没有任何人提到了她发肿发黑的右眼、破裂的下嘴唇以及淤青的胳膊，包括莉拉一直沉默不语的母亲。
看到莉拉这狼狈不堪的样子，我抱住了她。她告诉我，她没有来找我是因为不想让我看到她这副样子，我的眼中充满了泪水。
莉拉匆匆忙忙结束了谈话，走上楼梯台阶之前，她问我：
“你想到我家来学习吗？”
那天下午以及接下来的那几天，我没到她家去，而是继续逃学。
一天上午，我在学校附近徘徊。我听到有人在叫我，是阿方索，他正在等玛丽莎，不过她迟到了。
我问他：
“你看到你哥对莉拉做了什么吗？你也会这样对玛丽莎吗？”
他腼腆地笑笑。
“不会。”
“你确定？”
“确定。”
“为什么？”
“因为我认识你，我们一起聊天，一起上学。”
他的话暧昧不清，却让我觉得好受一些了。他把这一切都归因于我，因为我能够影响他，能改变他作为男人的行为方式。第二天我模仿了我母亲的签名，又回到了学校。那天晚上，在池塘边，我紧紧抱着安东尼奥，想要驱散寒冷，我答应他：等我念完那一学年，我们就结婚。
我每天都很累，关于安东尼奥、尼诺以及未来的混乱思绪时刻困扰着我。那真是一段可怕的时光，我堕落了，迷失了自我，这让我既恐怖又享受，既害怕又自豪。
在学校门口，阿方索告诉我，他嫂子让我去她家找她。他一直鼓动我去，他说我在那儿一定比在家里学得好。
看到我去，莉拉非常开心，她在自己家里走来走去，却像个外人，好像在别人家做客一样。她很高兴能有我的陪伴，即使我们都变了，而且会继续改变下去，但我们之间的友情永远都不会减退。
她开始谈论起丈夫，她很排斥他，但却又只能接受这个人，那不是一种敌意，并不需要报复，甚至也没有厌恶，那只是一种平静的蔑视，对她丈夫整个人的鄙视，仿佛他是地上的脏水。
然后，她把我带到一个面朝铁轨的小房间，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和一张折叠小床，墙上什么装饰也没有。
“你喜欢这儿吗？”
“喜欢。”
“那你就在这儿学习吧。”
说完，她转身关上门出去了。
我听到她在家里走来走去，打了一个电话。让我震惊的是，她竟然说，“喂，我是卡拉奇太太”。
我对那套房子熟悉起来，我们从小就想拥有的财富可能就是这些，财富不是一只装着金币和钻石的保险箱，而是一个浴缸，每天可以在里面泡澡。
莉拉很少出去。我开始意识到，她结婚之后比单身时更加孤独。除了她的小姑子皮诺奇娅，她不再和任何人来往。妻子这个身份好像让她被关在了玻璃容器中，就像是一条帆船在一个没人靠近的海域中航行，甚至可以说在没有海的地方扬帆。
电话的主要用处是买东西。她很少出门，但一直在疯狂购物。她买的那些东西中，我印象最深的是那台放映机，我又重新看到了她结婚的场景。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索拉拉兄弟进入画面时的情景：尼诺离开大厅时，正好遇到马尔切洛和米凯莱闯了进来，尼诺毫不在意，头也不回地消失了。
最让我震撼的是尼诺对他们的视而不见。他完全无视我们这个城区的最重要的人物——索拉拉兄弟。
莉拉注意到了尼诺，她好奇地问：
“这就是你在伊斯基亚时，亲了你的那个人吗？别理他啦，莱农，安东尼奥比他好多了。”
“你这么认为？”
“我说，这个人干巴巴的，又不好看，还那么傲慢。”
我差不多要脱口而出：才不是这样，他很帅！即使他难以接近，即使我以后会和安东尼奥结婚，在加油站度过此生，我也会爱他胜过爱自己，我会永远爱他。
我只是闷闷不乐地说：
“在我们上小学的时候，我曾经很喜欢他，现在我不喜欢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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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主播
没有比脚更长的路，没有比人更高的山。
资深媒体人、国家一级播音员、配音师，电台主播。
公众微信：baiyangjiangg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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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者
家住彩云之南，职谋刀笔之间。
好读书，不求甚解；常写文，不求闻达。
微信公众号：dlyd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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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名字的故事/那不勒斯四部曲
作者:(意大利)埃莱娜·费兰特|译者:陈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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