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星期都是在漫长的等待和短暂的相处中度过的。尼诺从来都不会一个人出现，他总是和布鲁诺一起来。

我们一直在紧张地聊天，他迫不及待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也焦急地想说出一些概念，想得到他的认同。当我看到布鲁诺和皮诺奇娅为一些很简单的事情哈哈大笑，我很嫉妒他们。

莉拉好像在想自己的事儿，整个星期她都表现得很平静。

莉拉整个星期都没有谈论过我借给她的书，我都忘记有那么一回事儿了。但那天没等尼诺说话，她就开门见山地谈起了这本书，让我吃惊的是，她在这本书上下了很大的功夫。

尼诺不说话了，他只是看着那本书的封面，就好像要仔细辨认那本书。他问：“你能借给我看看吗？”

那个请求让我觉得非常痛苦和不安。尼诺曾经说过，他说他对文学没有什么兴趣，现在莉拉跟他提起了这本书，他不仅仅非常认真听她讲，而且要借那本书。

里诺觉得很不开心，因为妻子没有跑下楼梯来迎接他，最后是他去房间里找她，拥抱她的时候，他感觉到她是费力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

我像往常一样和农齐亚争着抢着收拾桌子，我们聊了一会儿，她说了些让我很震动的话：“你可能一辈子爱一个人，但你并不是真的了解这个人。”

我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里，发现我的书少了一本。我到处找了找，包括在床底下也看了，我想起来那是一本关于广岛的书。我非常不安，一定是我在洗澡的时候，莉拉来拿了那本书。发生了什么事？听了我们和尼诺在沙滩上的闲聊，经过了六个在沙滩上晒太阳的下午，这一切让她重新产生了学习的愿望，让她又产生了一争胜负的劲头吗？

那是一个异常乏味的星期天。

在海滩上，我隐约听到了里诺和皮诺奇娅的谈话，就好像我不在场一样。

皮诺奇娅的语气变得越来越让人难以忍受，一整天我都没法理解她的怨气。她希望里诺留下来，她甚至想和他一起回去，我觉得她这是在说谎。后来，我觉得她一定是想告诉里诺一些事，是她没法直说的事情，只能通过蛮横不讲理的形式表现出来。

那个星期天，我经常提到那两个小伙子，我很快注意到，皮诺奇娅和莉拉表现得好像她们从没和布鲁诺以及尼诺来往过，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和他们来往。

让我很烦的是她们俩在各自的丈夫离开后的表现。皮诺奇娅变得很开心，她感觉自己有必要洗洗头发。莉拉闷闷不乐地在家里转悠，最后她躺在了没有收拾的床上，任凭房间凌乱着。

我们之间的界限在消除，最后我们五个成了兴高采烈、很容易高兴起来的伙伴。就这样，一天一天，有一种幸福开始蔓延。莉拉拿我的书去看，这不再让我觉得很烦，我反而觉得那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我们讨论的时候，莉拉开始说自己的想法，尼诺在那里仔细地听着，好像找不到反驳的话，这让我也觉得很好。

星期五又来了，那是非常炎热的一天，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在水里，忽然我感觉什么东西被破坏了。

皮诺奇娅决定那天晚上睡在我的房间。

她睡得很不安稳。天刚亮我就起床了，我去了厨房，农齐亚已经在洗我们的衣服了。莉拉也起床了，她一看见我进来，就问了一个出乎我意料的问题：“皮诺奇娅怎么样？”

那天比前一天更加炎热，我们焦虑不安地向海滩走去，坏心情好像感染一样，传染到我们每个人身上。

那两个男孩子的心情比我们还坏。

尼诺用一种充满嘲讽的语气对莉拉说：“今天晚上，你们的丈夫都要来了吧？”

“当然。”

“你们要做什么好玩的事？”

“我们吃饭、喝酒，然后去睡觉。”

“明天呢？”

“明天我们吃饭、喝酒，然后去睡觉。”

我硬着头皮说：“我有空。我不吃不喝，不睡觉。”

尼诺看着我，很严肃地对我说：“好吧，明天早上七点我们在这里见面，然后我们一起去爬山，回来之后，在海边待到很晚。”

皮诺奇娅有些沮丧地问：“那我们呢？”

“你们有丈夫。”他嘀咕了一句，他在说“丈夫”这个词的时候，就好像在说蛤蟆、毒蛇和蜘蛛。

当布鲁诺和皮诺奇娅走向海滨浴场时，莉拉说：“我们去游泳。”

我一时兴起，游得比平时那条安全线要远，莉拉自己也从来没有超过那条线。但现在她在和尼诺较劲儿。尽管她没有什么经验，但她毫不让步，她跟着他越游越远了。

我坐在浅水区，费力地看着远处海面上他们黑黑的脑袋，就像两个浮标。我站起来，走到了坐在我们的东西旁边的布鲁诺身边。

“皮诺奇娅呢？”我问。

他很羞怯地笑了一下，我觉得他是为了掩饰自己的难过。

“她走了。她回家了，说她要收拾行李，她说她想离开这里，她没办法离开她丈夫那么久。”

到了晚上情况更糟了。我看到皮诺奇娅真的在收拾行李，农齐亚没办法让她平静下来。

后来莉拉回来了。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喜忧参半，能看得出来，皮诺奇娅的任性胡闹已经让她实在受不了了。最后，她嘴里冷冷地冒出一句话：“他们快要到了。”

皮诺奇娅看着她，没有任何反应。两个姑娘之间迅速地传递着某种东西，那是她们情感的秘密投射，我捕获到了那一点，我不明白那具体是什么，但她们知道，她们相互了解，她们心照不宣。

斯特凡诺和里诺一下子就闯了进来。莉拉要比之前一个星期更加深情，皮诺奇娅也竭尽全力，想和莉拉一样表现得欢呼雀跃，但她还是掩藏不住她自己的痛苦和脆弱，她用哽咽的声音说：“我已经收拾好行李了，我一分钟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我回到我的小房间里，关上房门开始读书，但很难集中注意力。最后，我睡着了。但我马上醒了过来。我屋里有人！

“是我。”莉拉低声说。“我只待一小会儿，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尼诺吻了我。”她说。她一口气说了发生的事情，就像一个忏悔的人，甚至尝试对自己掩盖一些无法坦白的东西，“他吻了我，但我紧闭着嘴唇。”

从她离开房间到第二天黎明，我一直都在哭。我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在面对世界大问题的时候很深刻，但是对待个人情感却是那么轻浮。

当黎明来临的时候，我觉得我把事情想清楚了。尼诺对莉拉的爱是不可能的，就像我对他的爱。我跑去赴约了。

他已经在那里了，布鲁诺没有来。他说他要去租一条小船，几分钟过后，我们已经在海上了，他在划船，我坐在船尾。

一开始，我们只聊了三明治、炎热的天气、大海。后来他撇下了船桨，盯着石壁看了一会儿，还有在天上飞的海鸥，然后告诉我：“好吧，我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情：昨天我吻了她。”

那天后来他一直在谈论他们俩。他不停地问我关于她的事情，还有她和斯特凡诺的关系，最后他问我：“作为外人，你觉得他们之间怎么样？”

“莉娜和谁都会有问题的。他们结婚的第一天就出了问题，但错在莉娜身上，她不知道怎么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我用非常明确的语气说，他们之间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我不希望他抱有什么幻想。但我越是详细地谈论莉拉，对他来说就越享受。

直到太阳落山，我们才告别。有那么一小会儿，我觉得自己度过了美好的一天。但在回家的路上，我就已经开始感觉到难过。

我后来知道，那一天他们过得很糟糕，都是因为皮诺奇娅，她折腾了所有人。最后，她叫喊起来，说她丈夫如果不让她回家，那就是不爱她，她愿意和孩子一起死掉。里诺实在没有办法了，就把她带回了那不勒斯。

“你知道她为什么想要走？”莉拉问我，她说的是皮诺奇娅。

“因为她想和丈夫在一起。”

她摇了摇头，很严肃地说：“她被自己的感情吓到了。她爱上了布鲁诺。”

“那布鲁诺呢？”

“他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他的目标是你。”

第二天早上，我们到了沙滩上，两个小伙子已经在那里了，他们沿着沙滩来回走。莉拉三言两语就解释了皮诺奇娅没有来的原因：她要工作，她和丈夫一起回去了。一分钟之后我们已经开始谈论其他事情了，就好像她从来没有来过伊斯基亚岛，从来没有出现在琪塔拉海滩。

午后，尼诺非常仓促地说：“我们吃完晚饭见个面好吗？我们来接你们，然后再把你们送回去。”

莉拉说：“明天晚上我们要去弗里奥，我要给我丈夫打电话，我们可以一起吃冰激凌。”

第二天晚上她梳妆打扮，就像她丈夫要来一样，她叫车子把我们拉到弗里奥，农齐亚也和我们一起去。

我们很快就遇到了那两个小伙子，他们看到农齐亚也来了，马上变得不自然起来。我们在酒吧入口屋檐下的一张桌子前坐了下来，点了千层冰激凌。莉拉说她要去给斯特凡诺打电话，然后就进了酒吧，里面有电话亭。过了会儿，尼诺也走进了酒吧。

我让农齐亚和布鲁诺在那里聊天，也进到了酒吧里。我发现围墙上有一个开口，从那里可以看到一个花园。我看到了莉拉和尼诺，他们紧紧抱在一起接吻，他把一只手伸到了她裙子下面，她一边推开，但一边还吻着他。

我马上退了回去，尽量不弄出声音。我回到了酒吧，告诉农齐亚莉拉还在打电话。我感觉到自己好像在燃烧，但那些火焰是冰冷的，我感觉不到疼痛。她结婚了，才结婚一年多，我痛苦地想。

莉拉一个人回来了，尼诺还没有回来。她看起来无懈可击，然而我能感觉到她衣服和身体里的凌乱。

我们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看到尼诺，我感觉我痛恨他们俩。莉拉站了起来说，“我们走吧，时候不早了。”

莉拉回家后马上就上床了，我在床上枉然地等着她过来告诉我发生的事情，还有将要发生的事情。事到如今，我觉得那时候她自己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共读时间：8月02日——8月11日

没有比脚更长的路，没有比人更高的山。

资深媒体人、国家一级播音员、配音师，电台主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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