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与六便士 | 重逢
2018-05-06 20:00:00
今日领读要点:这个人一直在同各式各样的困难艰苦斗争;对于大多数人说来似乎是根本无法忍受的事,他却丝毫不以为苦。
月亮与六便士 | 重逢
15:55

 编者  |  东篱

播   |  沈小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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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 是 好 书 共 读 陪 你 共 读 的 第 53本 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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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朋友戴尔克·施特略夫那里,“我”再次探听到了思特里克兰德的消息,时隔五年,再次重逢,他又有了怎样的变化?

 

让我们一起开始今天的共读:重逢

本次推荐阅读时间为20分钟左右,覆盖原书的第100页到第133页。



重    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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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尔克·施特略夫第二天晚上来找我,带我到一家多半会找到思特里克兰德的咖啡馆去。


“看哪,他就坐在那边,在一个角落里。他在同人下棋呢。”

 

我们从桌子中间穿过去,走到他跟前。


思特里克兰德显然没有认出我是谁来。他的眼睛又回到棋盘上。

 

我要了一点喝的东西,静静地坐在那里等着思特里克兰德下完棋。他的大半张脸都遮在乱蓬蓬的胡须底下,头发也非常长;但是最令人吃惊的变化还是他的极度削瘦,他的身体瘦得只剩了皮包骨头,穿的仍然是五年前我见到的那身衣服,只不过已经破破烂烂,油迹斑斑,而且穿在身上晃晃荡荡,仿佛原来是给别人做的似的。他坐在那里专心致志地下棋,给我一种很奇特的印象——仿佛他身体里蕴藏着一股无比的力量。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削瘦使这一点更加突出了。

 

与他对棋的是一个肥胖的法国人,他察看了一下自己的棋势,突然笑呵呵地破口骂了几句,气恼地把棋子扔到棋盒里去,付了两人的酒账,离开了。

 

施特略夫滔滔不绝地解释和我如何会面,如何无意中发现都认识思特里克兰德的事。半个钟头以后这位荷兰人看了看表,声称他必须回去了。

 

当这个胖子走了以后,我开口说:


“戴尔克·施特略夫说你是个了不起的画家。”


“我才他妈的不在乎他怎么说呢!


“你可以不可以让我看看你的画?”


“为什么我要给你看?”


“说不定我想买一两幅。”


“说不定我还不想卖呢。”


“你过得不错吧?”我笑着说。


他咯咯地笑了两声。


“我像过得不错的吗?”


“你像连肚皮也吃不饱的样子。”


“我就是连饭也吃不饱。”


“那咱们去吃点什么吧。”


“你干嘛请我吃饭?”


“不是出于慈善心肠,”我冷冷地说,“你吃得饱吃不饱才不干我的事呢。”


他的眼睛又闪起亮来。


“那就走吧,”他说,站了起来,“我倒是想好好地吃它一顿。”

 

路上走的时候我买了一份报纸。叫了菜以后,我就开始读报。他不时地看我一眼,但是我根本不理睬他。我准备逼着他自己讲话。

 

这个策略生效了。他主动谈起他的生活来,但他讲得支离破碎,许多空白都需要我用自己的想象去填补。我的总印象是,这个人一直在同各式各样的困难艰苦斗争;对于大多数人说来似乎是根本无法忍受的事,他却丝毫不以为苦。

 

在所有这些日子里,他的艺术活动一直没有停止过。当他把一阵燃烧着他心灵的激情发泄完毕以后,对自己画出来的东西就再也不关心了。他对自己的画儿从来也不满意;同缠住他心灵的幻景相比,他觉得这些画实在太没有意义了。

 

“为什么你不把自己的画送到展览会上去呢?”我问他说,“我想你会愿意听听别人的意见的。”


“你愿意听吗?”


“你不想成名吗?大多数画家对这一点还是不能无动于衷的。”


“真幼稚。如果你不在乎某一个人对你的看法,一群人对你有什么意见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置身于一个荒岛上,确切地知道除了我自己的眼睛以外再没有别人能看到我写出来的东西,我很怀疑我还能不能写作下去。”


思特里克兰德很久很久没有作声。但是他的眼睛却闪着一种奇异的光辉,“有些时候我就想到一个包围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中的小岛,我可以住在岛上一个幽僻的山谷里,四周都是不知名的树木,我寂静安闲地生活在那里。我想在那样一个地方,我就能找到我需要的东西了。”

 

“回顾一下过去的五年,你认为你这样做值得吗?”我问他,“再叫你从头选择,你还愿意走这条路吗?”


“还是这样。”


“你知道,你根本没有打听过你的老婆和孩子。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他们吗?”


“没有。”


“我希望你别他妈的老说一个字。你给他们带来这么多不幸,难道你就一分钟也没有后悔过?”


他咧开嘴笑了,摇了摇头。

 

我真希望我能形容一下儿他笑的样子。我不敢说他的笑容多么好看,但是他一笑起来,脸就泛起光彩,使他平时总是阴沉着的面容改了样子,平添了某种刁钻刻薄的神情。

 

我在巴黎定居下来,开始写一个剧本。我常常到施特略夫家去,有时候在他家吃一顿简便的晚饭,同勃朗什·施特略夫逐渐熟起来,她心地单纯,人总是快快活活,但是她一般不太爱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她给我一个印象,仿佛心里藏着什么东西似的。

 

我常常见到思特里克兰德,有时候同他下下棋。他的脾气时好时坏。有些时候他神思不定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任何人都不理;另外一些时候他的兴致比较好,就磕磕巴巴地同你闲扯。

 

在我回顾我在巴黎度过的这个冬天时,戴尔克·施特略夫还是给我留下了最愉快的回忆。他的小家庭有一种魅力,他对自己妻子的纯真的爱情使人感到是娴雅而高尚的,他们井然有序的生活,像是一曲牧歌,具有一种独特的美。

 

圣诞节前不久,戴尔克·施特略夫邀请我同他们一起过节。我们两人都有两三个星期没有见到思特里克兰德了;我是因为忙,施特略夫则因为同他大吵了一顿决心不同他来往了。但是节日来临,施特略夫的心肠又软下来,说什么他也不能让思特里克兰德一个人闷坐在家里。

 

思特里克兰德并没有在咖啡馆里。我们发现了偶尔同他一起下棋的那个人。施特略夫问他看见思特里克兰德没有。


“他生病了,”他说,“你没有听说吗?”


“厉害吗?”


“我听说很厉害。”


我们发现谁也不知道该到哪儿去找他。施特略夫越来越难过。

 

突然我想起来,他经常去买面包的一家店铺曾经介绍他给人画过像,说不定那家面包店会知道他的住址。我们的运气不坏,终于找到他住的地方。


我敲了敲门。没有人应声。我扭了一下门柄,门并没有锁着。我走了进去,施特略夫跟在我后面。

 

我划了一根火柴。看到的是一间很小的屋子,半做住房,半做画室,屋子里只有一张床,面对墙放着的是一些画幅,一个画架,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思特里克兰德正在床上躺着,他躺得很不舒服,因为这张床对他说来显然太小了。为了取暖,他的衣服都在身上盖着。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正在发高烧。

 

“要是想替我做点什么事的话,就去给我买点牛奶吧,”最后他开口说,“我已经有两天出不了门了。”


施特略夫很高兴有这个帮忙的机会,噔噔地跑下楼梯去。


我摸了摸他的脉搏。脉搏很快,很虚弱。过了十分钟,施特略夫气喘吁吁地回来了。除了我提议要他买的东西以外,他还买来了蜡烛、肉汁和一盏酒精灯。他是一个很会办事的人,一分钟也没有耽搁,马上就煮了一杯牛奶,把面包泡在里面。我量了量思特里克兰德的体温。华氏一百零四度,他显然病得很厉害。

 

过了一会儿我们便离开那里。戴尔克一定要我陪他回家去。勃朗什·施特略夫正在摆桌子准备吃晚饭。戴尔克走到她跟前,握住她的两只手。


“亲爱的,我求你做一件事。”他说。


她望着他,欢快中带着某种严肃,这正是她迷人的地方。


“思特里克兰德病得很厉害,可能快要死了。他一个人住在一间肮脏的阁楼里,没有人照料他。我求你答应我把他带到咱们家来。”


她很快地把手缩回来,面颊一下子涨红了。


“啊,不成。”


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冷漠而遥远。


“但是他会死的。”


“让他死去吧。”

 

她继续往桌上摆餐具,但是两只手却抖个不停。


“我对你简直失去耐心了。你认为如果你生了病,他会动一根手指头来帮助你吗?”


“那又有什么关系?我有你照顾啊。”


“你简直还不如一条杂种小狗有血性呢!你躺在地上叫人往你身上踩。他的态度很清楚地表现出对你非常鄙视,可是你却还要舔他的手。啊,我讨厌这个人。”


“亲爱的,你不是那种怕麻烦不肯伸手帮忙的人。”


“如果他到这里来,我就走,”施特略夫太太气冲冲地说。


“我简直认不出你来了。你不是一向心肠很软吗?”


“啊,看在老天爷面上,别逼我了。你快要把我逼疯了。”

 

最后,她终于落下眼泪来。她瘫在一把椅子上,两手捂着脸,肩膀抽搐着。


“噢,戴尔克,自从咱们认识以后我还没有求你做过什么事呢。”


“只要你说一句话,天底下没有一件事我不肯为你做的。”


“我求你别叫思特里克兰德到这里来。你叫谁来都成,不管是小偷,是醉鬼,还是街头的流浪汉,我敢保证,我都服侍他们,尽我的一切力量服侍他们。但是我恳求你,千万别把思特里克兰德带回家里。”


“可是为什么呀?”


“我怕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人叫我怕得要死。他会给我们带来祸害。我知道得非常清楚。我感觉得出来。如果你把他招来,不会有好结局的。”


“你真是没有道理。”


“不,不,我知道我是对的。咱们家会发生可怕的事的。”


“你自己是不是也一度陷于非常悲惨的境地,恰好有人把援助的手伸给你?你知道那对你是多么重要的事。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你不愿意也帮别人一下儿吗?”


他这番话一点也不新鲜,我甚至觉得这里面还有一些教训的意味。但是它对勃朗什·施特略夫的影响却叫我大吃一惊。她身体抖动了一下,好久好久凝视着她的丈夫,脸上泛上一层淡淡的红晕,接着又变得惨白;你会觉得她身上的血液都从表面收缩回去,连两只手也一点血色没有了。她全身颤抖起来。画室寂静无声,好像那寂静已经变成了实体,只要伸出手就摸得到似的。


“把思特里克兰德带来吧,戴尔克。我会尽量照顾他。”


“我的亲爱的,”他笑了。


他想抱住她,但是她却避开了。


“当着生人的面别这么多情了,戴尔克,”她说,“叫人多下不来台啊。”


她的神情已经完全自然了;没有人敢说几分钟以前她还被一种强烈的感情激动着。


本期领读编者:东篱

家住彩云之南,职谋刀笔之间。

好读书,不求甚解;常写文,不求闻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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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和六便士(精)
作者:(英)威廉·萨默塞特·毛姆|译者:李继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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